ClosE

下个宇宙再见吧!

HOZI-灰色石礫


在寫什麼我也不知道。

一定要聽:Amore


-N


他還蠻喜歡那戒指的。


-1


聖誕節也過去了好幾天,校內路面上還是能看到被寒風吹打著捲起又落下,像樹葉一般的人造紙花,翻著角微弱地昭示下它曾經被掛上音樂廳最頂端的欄杆,風光無限。

李知勳還是沒能適應食指上的異物感,那種圈在他指根,不冷不熱溫和正好的金屬擠壓著他手指的感覺。他總是把它脫下來,中指和拇指壓著側壁,稍微用了點力氣把那金屬環取下來夾在兩指之間翻動。指尖的溫度順著雕刻在圓環上的紋路從這一頭流到那一端,途中四散的脈絡多少也沾染了些他的氣息,到最後停在葉尖的東西也所剩無幾。李知勳不討厭這個形狀,說到底這指環的形狀還是他自己挑的。

這是對對戒的其中一枚,早在聖誕夜來臨之前它的另一方就由李知勳充當聖誕禮物親手送了出去。收禮的人對李知勳來說也不存在什麼特殊意義,只是同年級不同寢室志同道合的好友,就算收下了兩人也不過是把這玩意當個玩笑,戴在右手食指招搖的不行。那分明是個沒什麼涵義的位置,李知勳卻覺得自己被套牢了。

是戒指還是什麼,誰知道呢。


-2


不出意外,就算李知勳手指上出現了這種和他形象不那麼符合的飾品,打趣他的人也沒有。不如說,敢於去開他玩笑的人根本寥寥無幾。開玩笑,那是誰,實用音樂系前途最光明的李知勳欸。就算脾氣又臭又怪,在直系導師的點頭下他的努力和天份完全沒有人敢否定。說實話,敢和他說話的人也沒有多少,誰也不想在燃燒青春最後年華的大學生活中去碰那麼顆釘子。

但釘子擺在那,總有人要去碰。

「啊知勳!」剛闔上書拉開推拉門從自習室走出來,李知勳眼前閃過一道帶著冷與銳意的銀光。抬手擋住冬日裡並不溫暖的太陽光,陰影下浮现出一張沒心沒肺顴骨高升的笑臉。

熟悉的臉,是愛碰釘子的人。

「哦。」連個笑臉都吝嗇給予,李知勳對朋友總是比對陌生人更少一層客套。點頭當作打過招呼錯身就要回宿舍,不速之客卻好像不打算放過他抬手一把攬過他肩膀緊接著被打掉。「之前和我約飯的朋友放了我鴿子,雖然一個人去吃飯很不錯啦!」他又做出那種擠眉弄眼的表情,「難得在外面碰上,陪我去二樓西餐吃一次嘛!」李知勳沒答應也不拒絕,他只是不說話,默認了被帶走這樣的事實。他也不管這人總有那麼多會放他鴿子的朋友,也對他為什麼總恰巧在外面遇上自己這件事情不抱有好奇心。李知勳只是狀似無意用餘光在那人食指上掃過,在眼眸被銀色反光刺痛之前他還是辨認出了那東西的形狀。那是枚打磨得光亮的銀戒指,雕刻著荊棘和玫瑰的痕迹。

聖誕節前幾天,李知勳剛把這東西親手送人。現在就在眼前,舞蹈系的權順榮還好好戴著那戒指,如同崭新一般。

彷彿只是為了確認自己送出去的禮物又沒有被好好對待一般,送出去的目光很快就被李知勳收了回來。沒什麼意識地用左手撫上箍住自己的那枚,指腹按壓著葉脈讓銀環在指根艱難地轉動,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轉著走到了餐廳門口。

以前還沒這習慣的。心頭像被什麼細小的木刺扎了一下,難以忽視,不痛不癢。


-3


他們的相遇也是一樣沒什麼特別之處。實話說,這世間對特別的定義總是模糊又苛刻,真要講說不出個所以然,支支吾吾只留下一句:感覺不對。

校學生會招新,他是坐在體育部面試教室前準備的零四號實用音樂系李知勳,他後面是零五號舞蹈系權順榮。對李知勳來說不過是點頭之交,第二天對彼此依舊是陌生人。結果現實比上理想還要差一個八度,體育部的第一次例會他就領教到了權順榮的生活法。「知勳。」他這樣叫他。「這是實用音樂系的知勳。」他這樣把他介紹給他的朋友,用眯成兩條縫的吊稍眼,用因為情緒上來而變成緋色的臉頰。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李知勳覺得,難以招架。

於是他落荒而逃,就像從未出走一樣逃回自己的世界,就像封閉了五感成為行屍走肉,只是用意識在操縱軀殼的木偶,他不去理會熱情燃燒的橄欖枝,他還在原地踏步,他依舊作繭自縛。沒有人會責怪他,他沒有做錯什麼。

只是就算只會回報鮮血總有一天也會將釘子染紅,李知勳又在例會結束後被聲音叫住,他聽見:「知勳,我們一起回去吧。」他看見權順榮再次和他的朋友道別向他跑來,帶著些未蛻的高中生稚氣,帶著陽光與青草的氣味向他跑來。李知勳想去接住試試。

「權順榮。」

他不知道要說什麼了,舌尖搭在齒列雙唇微張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只是他真的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了。他想就這樣結束,但他不會給他冷場再跑掉的機會,抓抓頭髮權順榮眨眨眼睛用了句可以算在李知勳人生歷程上聽過最蠢的一句話來回答。

「對對,我是權順榮,你、你怎麼知道的!」

再和他對話下去李知勳可能會因為自己的愚蠢而死掉的。什麼,難道他眼前這位未來的舞蹈家以為他李知勳是不識字,健忘症還是社交障礙?他氣得幾近笑出聲音,他太過無語,一時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李知勳就站在那,或者他們走著,他也記不清他們是怎麼移動的。權順榮在那邊東扯西扯,從他有個青梅竹馬的同學講起到這同學因為學校男生太少被調走和大四學長拼在一起到了明年再迎接一波學弟。淨是些無聊的事情,不及他平日講話有趣的萬分之一。李知勳笑不出來,他發現權順榮有些侷促,他有些在怕。他在不安什麼呢?「說起來就是有一次,我要去地下排練廳搬東西就經過琴房,就看見你、啊。」他支支吾吾欲言又止,他兩隻手握住又分開,再轉而去摸摸後腦勺,「看見知勳你在彈琴,那天之後我就想和你說了我,我也!」李知勳轉頭看著他不明白,眼前這人目光中都帶了些小心翼翼的神情,權順榮在怕什麼?「我也喜歡,月光天使!」

呀。他在怕什麼呢?


-4


故事總是故事,無論主角的人生有多麼波瀾壯闊,總不免落入俗套。時間在這半年過得飛快,不知道是哪位鐘錶匠人撥動了時針加速了事情的發展。說來有些滑稽,有些不可思議又莫名其妙,他們成為了不同寢也不同系的好友。

李知勳見過權順榮那位同齡倒霉的青梅竹馬,權順榮也有和在這所學校大二與李知勳很親的哥吃過飯,兩個。李知勳生日的時候有收到權順榮送給他的禮物,也吃了兩個人一起買的蛋糕,三分之二都進了他的肚子。但很奇怪,他們兩個之間的氛圍很奇怪,李知勳就這樣覺得,他和權順榮這兩個人之間總有種……違和感。

他們兩人並非不合,無論是興趣愛好,喜歡的風格,看電影的取向,甚至是吃飯習慣。權順榮會說他總覺得和知勳不是從大學開始認識的,而是從以前,很久以前,比高中還要早,比出生還要早,比宇宙的誕生還要早。他們在很久以前就認識,就熟識,就已經成為了摯友。李知勳嫌他肉麻的要死毫不掩飾臉上受不住的表情把椅子挪遠了些。就著權順榮的明顯受傷表情,他在想聖誕節是不是要禮節性的送他禮物。他掏出手機打開Never,幾天後看著擺在宿舍書桌上的快遞盒發呆。他知道裡面放著什麼。

他把自己放空了一會兒,拆開快遞盒拿出想要的出門敲響了斜對面宿舍的門。


-5


他不習慣,他太在意手上的東西了。

李知勳手上從來沒有套過東西,無論什麼,就算是自己的選擇也依舊讓他無所適從,彷彿手上套著的不是一枚戒指,是其他的東西,其他的……什麼。

他會偶爾很偶然地路過舞蹈系的形體教室,他會從四十多個人中一眼看到對戒另一端的主人,甚至他食指上閃耀著的玫瑰。李知勳覺得自己有些神經質了,有些太在意了,他完全可以和以前一樣毫不關心,不過是個飾品而已(甚至這還是他自己買的),根本不用在意那麼多。

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又把戒指摘了下來,食指根部被圈出了一圈光滑的紅痕。嘆出一口氣,他又把它重新套了回去,順手揮走腦海中不合時宜出現的權順榮的臉。他該出門了,還沒有什麼能夠擋在既定事項前,遲到後又要被唸到半天,這是學生會體育部的例會,不負眾望的官僚主義作風。

零下十二度的戶外在北風的加持下體感又下降了幾度,用大衣把自己裹得嚴實也沒辦法完全防範住,為了開門被拿出兜外的手不出片刻就被凍成冰棒一掰就斷。李知勳把手揣回去,然後就感覺腳面被什麼東西砸過,緊接著:叮。沒有被風聲掩蓋過去,李知勳停下了腳步,完全是不自主的,沒有意識的,本來沒想停下來的。他看向自己的手指,那東西不見了。

一直束縛著他的那東西不見了,留下最後的音訊:叮。

李知勳低下頭,由緩至快,在瀝青和飛揚的塵土間伴著冷風在地上找起來,他沒有彎下腰也沒有用手去觸碰地面,他知道,他的理智告訴他,那東西沒了,找不到了。

最終他還是遲到了,捲曲成環的樹葉留下了死亡訊息後成為了路面上的灰色石礫,又帶走了李知勳精神上的心靈上的一些東西,是一種靈感,是一個還沒有被發現的寶箱,那箱子只露出了一個角而已。

打開教室的門,李知勳眼前又閃過了一道帶著冷與銳意的銀光,他本能地錯開臉避開了。他總覺得那束縛還在。明明現在他的哪裡都很自由,唯有右手食指有些不自在,好像總該有什麼東西在上面一樣。

真不習慣。李知勳一邊聽訓一邊想。

他還蠻喜歡那戒指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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